“听妈说,你一直说,想见我。是有什么事吗?”
她隔着那层玻璃,淡淡地看着他的表情。
“想坐下来,和你再好好说一次话。”
瞿清抿唇,律师坐在她身旁,和她一起审视着面前的男人。
“我想知道,你喜欢过我吗?哪怕只有一点点。”
瞿清看着他瞳孔里闪烁的希冀,轻轻地摇头,“大哥,最早的时候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“当时我替你瞒下来,”瞿深闭上了眼,“是因为那个家里,没有我想见的人。我想,如果你能进瞿家大门,是不是从此以后,家里有一个人会等我回家。”
“妈只关心我学习好不好,爸对我满不满意。我就是个商品,被他们挑选,被他们挑刺。我其实对康和一点兴趣都没有,但我只是想在爸爸面前证明,我不是只有依靠苗家,才能做他瞿谦和的儿子。”
“可他很早就放弃我,选择你了。”
“那个时候我很享受你仰望我的样子,可后来我发现我比不过你,爸爸陪你的时间,比陪我的时间还要多。从那以后,嫉妒也好,占有欲也好,所有的情绪都开始让我想去做伤害你的事情。”
“给你下药的事,对不起。”
“还有很多事,对……”
瞿清没有回应,只是淡淡地看着他,打断了他的话,“大哥,我们的帐,等下辈子再算吧。妈说的对,我们没有人是无辜的。”
“这辈子接下去的时间,我想不带着过去的阴霾活着。其实我不会原谅你,你也不会原谅我。”
“那不如,我们往前看吧。”
瞿深顿了顿,眼眶有泪,隔着玻璃遥遥地望了她一眼,笑着点了点头。
“清清,再见。”
瞿清站起身,抿着唇对他笑,“大哥,保重。”
脚步有些虚浮,她恍惚着上了周钰的车,去了瞿溪那里,把她的电影母带声音放到最大,企图掩盖难定的心神。
电影一次次重播,天色也从大亮走到了深夜。直到瞿溪按下暂停键,走到她身边,扶着她的肩,对她说:“瞿深,自杀了。”
瞿清眼睫颤了颤,点头应下。
“你说,我会受惩罚吗?”
瞿溪陪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,忽然听着她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开口。
“你已经受惩罚了不是吗?”
瞿溪抱了抱长姐的身体,“这么多年的如履薄冰,差点因为错判死在牢里,失去这么多年打拼的成果,爱人为了救你和你分隔两地,这些还不够吗?”
“我怕,”瞿清坐起身,扶着心口,“我怕上天给我的惩罚,落在方舟身上。”
“不会的,”瞿溪笑着看她,“要不这样?你不是之前一直在资助贫困学生吗?你现在继续以方舟的名义资助下去,就当为他祈福,他会平安回来的。”
瞿清缩在她身边,手里攥着她和方舟在太平山顶的小火车里的合照,缓缓点了点头——
她到波士顿时,已经是七月下旬。午后刚下了一场雨,她慢慢走在路旁,微风扑在她的脸上,就像十年前那样凉爽。
她听说江颐怀孕了,坐上熟悉的小火车,去了纽约,第一次踏进她和关越在长岛的那座庄园。
她扶着江颐,陪她慢慢地走在花园里,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。mn的财产转移已经基本完成,drogon也成为mn最大的持股方。
可江颐只是对她和煦地笑,“ava,放心。我不会干预mn的任何日常决策,当时需要你这笔钱,也是因为drogon面临了很多问题。现在我们的问题都解决了,我已经很感谢了。”
瞿清对她微微一笑,“这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帮助,你没有向我索要任何额外报酬,已经是很慷慨了。是我感谢你才对。”
“这个送给你,”瞿清递给她一对纯金手环,“我找人定制的,小号的是宝宝的生肖,大号的是你的。”
江颐含笑收下,“等宝宝出生,一定会告诉你的。到时候记得来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瞿清扬起眉,“关越可能不会欢迎我。”
“管他干嘛,”江颐撇了撇嘴,“我邀请你,和那个小气鬼没关系。”
瞿清爽朗地笑了几声,陪她坐在铺好了地毯的草坪上,在阳光下眯了眯眼。
“其实我感觉,你和以前不太一样。”
江颐挑起一块西瓜递给她,“状态好了很多,而且,怎么感觉,越来越像方舟了?”
瞿清咬水果的动作顿了顿,“我像他?”
“嗯,”江颐侧头,狡黠地笑笑,“开始像他一样豁达开朗了。”
“是吗?”
她摸了摸自己的脸,眼角弯了起来,“也许吧。”——
开学后的日子过得飞快,她每天努力和导师探讨自己正在做的课题,认真和同期同学社交,和他们一样去泡图书馆,在课堂上大声地主张。
方舟隔着屏幕,看着她,眼角有难以抑制的喜悦。
他说他看得出来,自己身上的学生气,是真的在享受读书的生活。他说他很高兴,她正在过自己喜欢的生活。
他说自己这里有顺利,也有不顺利。但都算是初步的实验和教训,未来他会做的更好。
瞿清看着他眼角多出的沉稳和镇定,低声笑了笑。
“总感觉我们的身份好像倒过来了。”
方舟扬眉,“确实啊,你现在是青春活力的女大学生,我成那个被工作折磨到沧桑的方总监了。”
瞿清闷闷地笑,看着床头的闹钟时针归于零点,对着屏幕露出了灿烂的笑,“方舟,生日快乐。”
“这句,是波士顿时间。”
“同乐,清清。”
方舟望着她日渐曾长的发,眼尾弯成月牙,“只要你开心,我就开心。”——
纽约下大雪的那天,已经是十一月末。
她和关裕一起站在病房外,听着新生儿洪亮的哭声,望着走出病房的关越,往他怀里塞了两个红包:“恭喜,关总。一份是我送的,一份是替方舟送的。”
关越挑了挑眉,好心情不言而喻。他点点头,把红包塞进了江颐枕头底下,一边握着江颐有些发冷的手,一边对着瞿清开口:“他在那边,做得不错。”
“你说想休学一年,去陪他的事,我听说了。”
“去吧。”
瞿清有些惊诧地看向他,却听着男人继续说:“最迟一年后,我会让人把方舟送回来,他露的面够多了,该回来做更多更重要的事了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“谢谢。”
瞿清转身就要出门,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,回头对着关越说:“你儿子长得好像你。”
关越拧眉,有些莫名地看着她:“不然?”
“希望以后性格能像江颐,”瞿清接过他的助理送来的东西,看着目的地利雅得的那张机票,“不然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恶魔。”
她说完就溜之大吉,只剩关越一头黑线地站立在病床边。
心情就像是随时起飞的蝴蝶,瞿清飞奔回家,立刻开始收拾东西,一刻不停地赶去机场。
年轻的时候,她没想过自己会为了爱情,像飞蛾扑火那样迫不及待。可到了30岁,她才发现,偶尔疯狂一次没什么不好。
“像他一样豁达开朗。”
江颐的话还在耳边,瞿清低头笑笑,飞机正在滑行起飞,心口的链接仿佛被接通一般,世界又开始在她耳边倒计时。
只不过这一次,倒计时的结局是,和他相见。
耳机里还放着他唱给自己的歌。
他唱,“感谢你的出现,过去的往事就如烟。”
他唱,“那份爱没时限,幸福就在我们指尖。”
将近19个小时的航班,她落地就见到了抱着花来接她的方舟。
男人紧紧地抱住她,声音有些哽咽,“生日快乐,清清。”
瞿清轻轻地笑,“那我的蛋糕呢?”
“在家里,”方舟反反复复摩挲着她的脸,贪婪地盯着她,“我说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。我问江颐姐,才知道关越让你过来了。”
他接过自己的行李箱,对自己轻轻地笑,“我定了沙漠探险的票,这个月刚好开始夜间围猎,带你去看看。”
“好啊。”
她以为自己能好好休息到晚上,却被方舟反手锁上门,摁在宽敞明亮的卧室里,反复胡来,每一寸皮肤都快被他啃出淤青。
迷迷糊糊间,他搂着自己上车,在这片土地再次日出时,稳稳地停在沙漠边缘。
瞿清醒了过来,看着一望无际的公路和漫天黄沙,有些恍惚,她握紧了方舟的手,对他清浅地笑。
“像不像?”
方舟吻了吻她的唇,低头看着她如今生动鲜活的眼眸,为她重新找到自己这件事,感到自豪无比。
“像我们故事的开端。”
瞿清和他十指相扣,怀里抱着他送的百合花,仔细地用目光描摹他面部每一分轮廓。
方舟认真地看着她,“我们的故事,又再次开始了。”
瞿清点了点头,眼眶有些红。
他们的故事,再次开始在充满爱和希望的荒原。
【正文完】